天命凰女：男人堆里做女君

正是一派祥和，井井有条之时，开蒙的屋里竟有了些骚动，先是几声并不引起人关注的吵闹，而后不知是哪家顽皮孩儿，将砚台扔出了窗户，正巧砸在了县令张德瑞脚下，砚台咣当响了几声，磕去一角，倒叫方才还闹哄哄的人群在几个呼吸间变得鸦雀无声。

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孩子们听着外面突然静了，也都好奇的从窗里探出脑袋，却又仅仅片刻，又被师长挨个用戒尺敲了回去，重新响起读书声。

张德瑞俯身捡起砚台，看那砚台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堪堪能用而已，只在背面歪歪扭扭刻了沈琪二字。张德瑞与李盛松对视一眼，往那群已经呆呆傻傻只知道闯祸了的孩童中间走去。

这屋里的孩子年龄最是参差不齐，原是因为穷苦人家哪里有钱送孩子读书，李盛松开了口子，方才有附近农户送孩子前来，故而八九岁的孩子与五六岁的掺杂着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尔等不好好读书，在闹什么！”张德瑞并不同往日处置公务那般严肃，可放在这些自知犯了错的孩子眼中，还是太过严厉，已有几个胆小的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张德瑞举起那块砚台，“沈琪是哪个，出来回话，你爹娘买给你的砚台，你不用来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孝敬爹娘一片苦心，竟用来打架，又是为何！”

孩童中一个长得黝黑的小胖子此时憋得满脸通红，那被太阳晒的黢黑的小脸此刻已经急的大汗淋漓，憋了好半天，终于在一众大人的注视下，小胖子哇一声哭了起来，“俺不要和女娃子坐在一起！俺爹说了，和女人混在一起的没出息！”

“呸！你现在这样子才没出息！”还不等众人有反应，孩童中脆生生的一声喝骂已让众人大致知道了这场闹剧的另一主人公是谁。

李盛松虽然开明，但大周风气尚未如此开化，大户人家虽也会让女儿识两个字，但绝不会送女儿去家塾这般严肃的地方，更何况是将读书看的无比重要的李家。

李盛松在张德瑞疑惑的目光中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将这个满脸涂得煤黑、还一脸不服气叉腰梗着脖子的“小子”和自己四弟李盛林的三儿子李廷芳家的小丫头李靖联系到了一起。

眼瞅着李靖这小丫头穿着粗布短褐，小脸蛋抹的黢黑，蓝色方巾裹头，分明是个穷苦人家的小儿子，也不知那小胖子如何看出来的女儿身。

“靖儿不得胡闹！快些回去找你娘去。”李盛松低声呵斥一句，不想将事情闹大。

“二爷爷！我在自家学堂读书，既不惹事也不生非，难道就因为这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的一句话，就让我书也不读了吗？”李靖自小有主意，凡事都要讲个理，李盛松这也不问明白事情缘由就让她回去，李靖哪里肯干。

“你一个女孩儿，不学女红也就罢了，还跑到学堂里来了，难不成你还要做博士？”看客中不乏有不嫌热闹大的，竟同一小丫头打趣了起来，这话说的刁钻，分明是因为李靖的父亲李廷芳上月才被朝廷招了博士，故而打趣他家小丫头可是想和她爹一样呢！

“快回去快回去。”李盛松不想生事，连声催促，李靖却不依，插手行了个礼便朗声道：“这位叔叔可知，学问不分高下，也不分男女，怎么女儿家就只能学女红不成？这圣贤书也只能男儿读得不成？依我所见，女红也不只女儿学得，圣贤书也不只男儿读得，谁能拔得头筹，谁才厉害，这胖子若能绣花绣草栩栩如生，我便叫他师父，但他如今文章读不过我，大字写不过我，不服我也就罢了，仅因为我是女儿家，便惹是生非不愿与我同桌，扰的先生不能授课，岂不是他的错？”

李靖这话说的不留情面，那小胖子庄稼汉的儿子，本就嘴笨，这会儿说也说不出，辩也辩不过，只气得哇哇大哭，反叫人看了笑话，倒是一众围观者被李靖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不知是谁起头，竟连声叫好起来。

李靖看沈琪只会哭，脸上不服便更盛了几分。

张德瑞看着这小小李靖竟有这般清晰的思路，不由得捋着胡须笑了，同李盛松打趣道：“素闻老先生家儿郎个个是英雄，倒不知家里的女郎也俱是豪杰啊！”说罢哈哈大笑起来，倒令这紧张气氛缓和不少。

“也罢也罢，不如由我来做主，既然天公生此女英雄，我等更应怜才惜才，不废造化之功，便让她同男儿一并读书，较个高下如何？”张德瑞素来喜爱伶俐之人，最恨蠢笨之徒，如今两小孩儿高下已分，他岂不会偏颇李靖几分？

张德瑞已经发话，李盛松也不再多说什么，李靖偷偷上学塾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只是碍于大周风俗，方才只做不知而不做鼓励，现如今有了名头，他自然不会阻挡。

柳源地方小，民众大多淳朴，围观众人只觉得张德瑞是县令老爷，自然比他们懂得多，老爷都发话了，主家也不多说，他们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李靖闻言，擦擦鼻子，自此便神气的成了李家家塾第一位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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